它 说

张苡陌（陕西省西安中学高一）

鱼

我的世界是纯洁而又静谧的，直到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一直这样认为。

那时，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还未融尽的积雪上；那时，我心中悄然萌发出离开这玻璃缸的念头。我看到淡淡的阳光柔软地抚过树梢，枝头的鸟儿凑成一排，它们挥动着翅膀，迎着朝阳，自由而欢乐。

人们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我常常会忘记时间，忘记自己，但唯独这阳光，这天空，是我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不是金鱼，我也想遨翔在这天宇。

猫

黑夜是我的屏障，泥泞是我的归宿，我原以为我的生活终将这样日复一日的荒寂与无趣，直到我发现了那个闪着光亮的窗口。

那个窗口干净而整洁，上面摆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缸，在阳光下淡淡地流转着光泽。一条红色的小东西——传说中深得人类喜爱的小生命——金鱼，游荡在纯净的水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如果把它与这纯净的水分离，它该是怎样的呢？我举起了爪子，却又在下个瞬间停顿在那里。我看到了它的眼睛，那闪烁着希望与愚蠢的光芒的眼睛，像极了昨天丧生在我腹中的雏鸟的眼睛。

我轻轻放下了爪子，有趣。

鱼

它一直在这里。除了房门被打开时和吃饭时，其余时间它一直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来客。但它却乐意同我一起沐浴在这阳光下，这是我们唯一相同的一点。它是猫，我是鱼。它可以尽情漫步在花丛中、小径上、阳光下，而我只能在这透明冰冷的玻璃中四处碰壁。

如果，我是说如果，它可以带着我一起奔跑在阳光下，哪怕是一瞬，那该有多好。

我悄悄地望向它，而它也正好盯着我。直觉告诉我，我们已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我还向它分享过一些我藏在心底的小秘密，但我依旧有些发冷。

它的皮毛闪烁着黑夜般的光泽，而那双眼睛却是阳光的颜色。不过阳光是温暖的，而它的眼幽深如泉，也如泉般冰凉。它突然贴近了鱼缸，似笑非笑：“你想离开吗？”那一瞬间，它的眼中迸发出些许光芒。

我一时语塞，却压抑不住地颤抖：“想！”

猫

房门被打开，随即传来女人急促的尖叫。我锋利的爪子还未落下，便迅速跳下窗，完美落地。我舔了舔前爪，隐匿在阴影中。

远处，几个孩子拿石块砸着树杈间摇摇欲坠的鸟巢，雏鸟凄厉地悲鸣，夏蝉聒噪地嘶叫，阳光照耀在孩子们红扑扑的脸上，明亮而又刺眼。

“为什么想离开？”

“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鱼

我在鱼缸里四处游荡，一刻也不停息，我想要飞，我想要自由！或许我早已疯魔，唯有这阳光能治愈我。

突然，一片阴影将我笼罩，我慌乱地抬起头——如夜般漆黑，却拥有阳光一般色泽的双眸。

“我来带你离开。”它说。

瞬间，我感受到了剧烈的晃动，紧接着便是令人绝望的坠落感。我似乎脱离了水源，又好像坠入了缸底。身体快要炸开，我想要呕吐，想要晕厥，可惜，此刻的我无比清醒——我在飞，直面骄阳，但我无比绝望，我将死亡。

“啪。”支离破碎的声音。我拼尽全部力气望向它。

它在笑。无知即无畏，越虚妄的美梦越易破碎。

一只黑猫隐匿于阴暗，留下满地的支离破碎。

（指导教师：刘宝强）

【获奖理由】

这是一篇童话，作者用了鱼和猫的对照独白，细腻地描写了一对天敌彼此的心理，鱼渴望自由，猫狡猾地利用鱼这个天真的幻想，阐释了越虚妄的美梦越易破碎的哲理。文章结构有新意，如同镜头特写，简洁明快，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