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晗:伴河而生(十二届文心雕龙杯征文一等奖)

     发布日期: 2020-05-12

伴河而生

江苏省淮安市新淮高级中学高一  王博晗

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春末夏初,没有了高楼阻挡,肆无忌惮的风“噼哩啪啦”地迎面吹来

不太远处,工厂的上空笼罩着一阵阵白色的烟雾,被风搅动不安。我觉得它像传说中会吞云吐雾的巨龙,反倒有趣。在它脚下,大运河静静流过,承载着从工厂边码头扬帆而去的船只。

说来惭愧,我生于斯长于斯,却对这条和城命运紧密相联的河一点也不了解。我只知道它叫京杭大运河,它流经的这一段叫邗沟……即使我把历史书能倒着背,依然无法感受到它和我紧密相连的心跳声。

——毕竟,穿城而过的叫里运河,不叫大运河。

后来,我才知道,里运河是大运河古道。现在的那条大运河,是后来重新开挖的。

在我出生的时候,生活离大运河已很远了。无论是大运河还是里运河的水质都急剧恶化,让我们远离了那个在河中捞鱼摸虾,洗衣淘米的时代。对运河的印象只剩下里运河上几只孤零零的钩竿和河边终年“飒飒”的杨树林。

有时从城外公路桥上经过,在匆匆路过瞥见它,有微微的失落,那河道有点窄小。想像中它是和长江相媲美的浩荡气势,实际中它却有点安详随和。成列的货船像火车一样驶过,拉着悠长粗犷的汽笛,船边激起了小小的浪花,河面是亘古不变的平静,细微的波浪被航船搅乱。它没有足够的视觉震撼,给我留不下深刻的记忆。我稀里糊涂地回到城,稀里糊涂地望着里运河,仍然无法将它们分清。只能望着里运河上更加平缓的水面,仿古的木船从河下“吱呀吱呀”地摇过。

沿里运河蜿蜒而下,城际坐落着河下。年少时看河下,欢天喜地,后来再看河下,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鸣。镇前半截,已全部改建成仿古建筑,充满了商业和现代化气息。穿过景区的数条小河和着黛灰的砖瓦,总有一种江南水乡的错觉。但从另一种角度细细瞧,又有一种北方大院的气派。

——它是南蛮又像北人,它在南北交汇上,既不是北方也不是南方。

镇上有一条后街通向河边低矮破旧的房屋高低不平的砖石,吱呀作响的木窗,搁置在一边的木板门,残存的雕花……弥漫着历史所特有的昏黄和霉斑。有时候,我觉得这条街才真正像这座城的模样——繁华荣耀一时,无论是“扬州千年繁华景,移在西湖嘴上头”还是“襟吴带楚客多游,壮丽东南第一州”都已成残缺往事,只剩下一副破败的躯壳去粉饰粉饰。

河边,直对街口的是码头,石碑上勒刻着“御码头”三个遒劲大字。什么东西带上“御”字似乎就身份倍增,既使是一座寂寥无人的空亭,也平添了神秘。昔年的城是天下漕运的枢纽,河下更是淮城检验抽税的地方。在心里,我一直觉得它是天下的重要商埠。人不穿丝帛可以,不食盐,大概万万不可吧。

清光绪三十年,漕运废除。自此,河下、城还有城一起随着漕运衰败了。

我不讨厌这座城,却也不喜欢这座城。运河随漕运衰微后,是海运的时代。曾经的“东南四大名都”渐渐缩到一角,过着自己平淡无奇的小日子。曾经的光辉、人才俊杰都只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午后,拖着哭腔的淮剧从老大爷的收音机里经“咿咿呀呀”地飘出来,熏得空气里满是仇大苦深的味道。

城多河湖,一方面是天下水运枢纽的荣耀,另一面却是八百年的水灾频发和颠沛流离。直到苏北灌溉总渠和许多水利工程的出现,城才摆脱了水患和水患中凄厉的哭声,平静下来。

大多数时候,我不喜欢它,因为它太过平静了。平静得没有一丝变化,就像运河上纹丝不变的水面,单调乏味。

城也是无奈的。它从天下水运枢纽滑到一个三线小城。尽管运河上仍然往来着南北的船只,终究失去了睥睨天下的气势。天下已变,它只是历史大浪中的一粒沙尘,渐渐沉沦。

从河下,可以眺望见河边的烟囱。此去不远,运河和里运河并行。“烟囱”坐落在两条河夹缝中。一面对着历史,另一面看着未来。头上顶着这座城最后的骄傲,它是城中最大也是唯一的国营企业。

城碱厂。

有时候我想,如果没有地下庞大的盐矿,这座城是不是真的一文不值了。但我忘了,曾经这座城崛起也是因为盐。如果没有盐,从开始起这条河是不是就不会和这座城相联,它会不会就不再经过这座城了。

曾经靠盐名誉天下,现在仍然依靠盐挣扎。“中国新盐都”我想起地理课上那个让我们笑成一团的宣传片。无论实际与否,已经很少有人会相信它再崛起。

它的野心藏在平静的暗流下。

运河申遗成功后,那条平平常常的河突然披上了不一样的光辉,每条波纹里似乎都藏上了历史的沧桑。河就这样,变得有些宝贵。

城还是那样,有点狼狈、有点落败,除了河和蓬蓬勃勃的风光带在延伸。沿河除了栏杆几乎没有什么仿古建筑从供人休息的长亭到广场上巍峨的建筑,玻璃材质折射出现代的气息。配合着错杂的树木生命律动和跳跃。

我感谢它没有建起林立的仿古建筑,反复吟诵那远去的历史。历史值得怀念,但适可而止。

就像运河,从遥远过往奔腾而来,又去往不尽未来。从不滞留,不沉溺。

指导教师:戈冬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