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与脚下
□ 马 灿(浙江省宁波市鄞州中学高一)
凌晨,天光微暗,远山藏青,月亮和星辰还依偎在夜色中,尚未醒来。
我匆匆关掉闹钟,打开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
“北京燥热,对异客而言帝都不易居,务必保重身体,等你——远方友人。”窗户半掩,清风透过,夹杂夏日的辛甜气息,望着闪烁的屏幕,无言只相望。
一个月之前假期初至,我和我的“心悦君”一起去湖边散心,心悦君是我的同窗,是唯一一个愿意并乐意同我长期进行书信交谈的人。信中他称我暮归客,生活有时就是这么玄幻,虽然交流方式于别人而言实在怪异,但能在尘世中觅得知己实在不易。
七月的湖散发着微腥却澄澈宜人的气息,冰镇汽水浇灌着我躁动的灵魂。烈日灼心,我俩找了一个茶馆歇息。我注意到心悦君始终看着我笑,递给我纸巾擦汗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包资料。“假日目标,你我共同刷题。这些都是你的客官。”他笑着说。“哎,对了,海子的《远方》送给你。这明信片我可跑了好几家书店,你可……”阳光穿过竹帘拂在明信片上,隽秀的字飘落在我的心底,周遭便暗了下去。
“你知道我喜欢海子?”阳光太热,我拉上窗帘。
“海子、顾城都是你喜欢的。老夫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不过呢他们都没有到达远方就留在脚下了,你可不能这般。还有……”狡黠一笑,“奶茶半糖少冰外带!”
他在我对面自个儿笑着,纱帘轻起,洁白净透,那个刹那仿佛有一粒儿石子落在我如一汪潭的心中。我不由自主,这一瞬间只想和你一起笑。
青春是人生最美的时节,一切风花雪月和世俗卑劣都应与它无关。青春也是痛楚的,我像一片蜷缩的叶子用力伸展,努力地呼吸;我像一片小小的舟在波中迷惘,不知远方有多远,生命有多深沉。
那个人陪伴我走过成长的痛,走过迷惘的无措,同窗多年,互相扶持。如果青春里有一棵樱花树,我只想与你驻足凝望。
可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总突然暴风雨,父母一边倒,认为我们的交往过密耽误学业,他们的目光中不仅有忧愁有反感甚至有一丝愤怒,任何我都理解,此后,再来约心悦君出门。
“你多想想未来,看看眼下什么最要紧!”
“男友交往要适度,总和男生交谈不太合适。”
“你可不能倒在早恋上,它蒙蔽了你。”
带着尚未愈合的创口,我背着行李来到北京,彻夜不眠的城市。
飞机降落时,我手中握着海子的诗,颠簸中念念不忘的远方。
文心研学之旅中,我见到了烈日之下的国子监,它被苍劲的古树围绕,郁郁葱葱,生命力舒张在岁月的长轴上,抚摸时光雕刻过的石柱,附耳的清风低语,宫墙朱色檐瓦黑色,治愈着人的心灵。
沿着二环三环线,林立的大厦、高等学府都在这里集中,背后的天空,眼边的车流,喧嚣着城市的生命。对无数人来说,这里是天堂,是梦想锤炼的地方。
之后听过许多文人专家讲座,明白了文学的重要意义。
夜,拉拢窗帘,黑夜的黑不仅是一种颜色,它是静静吞没我的暗流,静谧单调,这时钟表都在暗处静默,时间像流水在手中,握紧摊开皆是流逝,望着窗帘缝中若隐若现的光,陷入了梦一般的沉思。
我的脚下是年少,是青春繁重的学业;我的远方是未来,是职业,是生活。
不,脚下是鲜活的现在,是一刻不停地成长,是学习,是怀揣理想,注视着脚步的深浅与方向,我在徒步走向远方。
远方是下一秒的坚持,是目标指引轨迹的前方,物质与精神的统一体。
正如我热爱的海子、顾城,热爱曹文轩、白落梅,文学给人当下美的感受又惠及一生,给真切读过的人索引和方向,关注脚下也面向远方,不迷失在鼠目寸光中,也不跌落在仰望天空时。
北京的八月,让我拾起了迷惘的灵魂。
“一切安好,彼此保重。远方的你是否看见了昨晚的余霞。青春有你,吾心欢喜。”我回复了那日来不及写的短信。
“云帆可以渡沧海,吾心归处寄苍茫,不管是脚下不审远方,我们不审同窗战友,共赴前程。”我又加了一条。
闭上眼,细细碎碎的回忆像漫天大雪落在曾经的街痕迹上,我和心悦君的青春、情愫被掩盖在纯美的雪花下,一切都那么素洁,仿佛未遭踩踏,一切都刚开始。
“你是我暮色中的归客,脚下坚持,远方坚持,我们不能迷失荒野,暮归客,只想等你,共赴前程。”屏幕闪烁微光,我笑了。
西边天色渐晚,华灯已上,月亮和星辰将要入眠了。我是如此清醒,如此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