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研学笔会特等奖作品展示(二)

     发布日期: 2019-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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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国旗的自述

山东省泰安一中新校区高一 王春婷

从我见到光明的那一刻起,老头就在我身边了。后来才听村里的人说,是他用攒了几个月的工资才买下我。

刚到村子的那几天,我过得十分无聊。整日躺在雕花的桃木盒子里睡觉,醒了就看看四周的“景色”——不过是老头屋里的陈没。泛了黄的墙皮在高温燥的环境下已脱落了大半,露出暗黄的土墙;被油迹和汗清浸逶的小马扎上几只苍蝇嗡嗡地盘旋;高低不平的水泥地角落还有蜘蛛与蚂蚁在欢腾。而我却被放在高高贡台桌上,与那些平时老头很少买的水果共眠。和下面的地方,如同两个世界。老头偶尔会摸摸我的脑袋,拍拍我肩上的灰尘,又去外面忙了。一开始,我并不清楚老头在忙什么,只是夜里有时会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不大不小,像是在敲老头的塑料杯。再后来,老头满心欢喜地拿着绳子回家,又在夜里听到了电锯声。老头总会每天带点什么回家,今天是几块小铝片,明天是一把螺丝钉,最后竟是拿回家了一台收者机。那一天,拿着收者机的他摸着我的脑袋,眼里有我平日里没有注意到却一直存在的感情,那是什么?我不明白。他嘴里含笑地含叨“快好了,就快好了。”

终于,在某天清晨,老头抱着睡眼惺松的我走出了那间昏暗屋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消散了我的困意。一推眼,便见到了与老头不一样的小孩儿们,他们一个个背着崭新的小书包站在老头尘土飞扬的院子里,看向我与我背后时,露出了与那晚老头一样的眼神。那是什么?我还是不明白。我当我被老头转过身来时,同样心中突然有一样重物轰然落地,泛起涟涛。那是一座国旗台——笔直的竹杆提立在木板搭起的台阶上,那些电视里才有的国旗台,老头一一将其还原了。在经过了几十个夜晚后,在白日里的忙碌和收集零件后,在今天,我被老头颤抖的手从雕花木盒中拿出,慢慢地展开。老头动作极慢,远不及他平日里的风风火火。但没有人催。小孩儿们都齐刷刷地带着红领巾,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头的一举一动, 一点儿也不像七八岁顽皮的年纪。“啪”小号响起,国歌从收者机中传出,老头立正站在我旁边,才突然发现平日里只穿汗衫的他竟穿了白色衬衫。立正敬礼的小孩儿们,脸上露出鲜有的严肃,随着我被老头有节奏地升起,眼前的院子已然成为新鲜的红色血液,在红领巾的飘动下,股股涌出。

在最后一声"前进进!”结束后。我站在村庄的最高处,脑袋里突然想起了老头和老伴的对话,老伴说:“直接随便拿个竹杆插上挂就是了,何必那么认真呢?“不,不行!”老头坚定地说。"你啊,就是倔。”说完老伴就摔门而出,良久,才又听见老头敲敲打打的声音。那一天,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潮湿,连国旗上都挂了水珠。                

就是这个倔老头,不,是倔校长,每天日复一目地将我收起,又将我升起,没有一天不是如此。那段时光里,好像陪伴他最长的人,就是我吧。我们一起看电视,第一次见他落泪是国庆的阅兵仪式上,他在电视机旁, 流的是幸福与自豪的泪。我们一起聊天。他说他想教他的娃娃们能够有更多走出大山村子到去外面去,成为国家栋梁。他每三天就会为我洗澡,所以我的颜色掉得很快,但他总有法子,买了油漆,一笔一笔地认真填好,仿佛是在创作一幅千古名画。但我每跟他这样开玩笑时,他总会很严肃,用那我第一次见他对我说话时的眼神看着我,说:不,你比那还重要。那眼神是什么?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一年又一年, 我看到小孩儿们长成了大学生,看到老头的背由挺背到弯曲,他的动作由郑重到不得不慢,他的眼睛由明亮到灰暗,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看向我的眼神。老头不顾任何人的阻挠,十年如一日地对我。被村里不少人得说为“倔老头”。可是这样一个倔老头,终究还是会哭。

那是我第二次见老头哭,他抱着我本想像往常一样去升旗,却不知怎的,我被摔到了地上,尘土呛了我的鼻子,眯眼中我看到老头焦急摸索的身影,但手却怎么也够不到我的方向。这时我才发现,他,看不到了。终于被他的手够到,他抱着我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老头搬走了, 临走前,老头中颤颤巍巍地把我交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入。两个人交谈了许久,但我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后来年轻人做的事,如老头一样。有一天,我们在看电脑,贴子中有一句关于爱国的话,他念给我听,突然问我:“哎,国旗,你知道爱国的定义是什么吗?”我不明白,但至少,我明白了那一天,老头和小孩看向我的眼神到底是什么。那是一种热爱, 一种由内心深处抑制不住的热爱。而我,也爱他们。

那座国旗台上的国旗,仍旧飘扬。

 

 

巢安在,燕安在

江苏省泰兴中学高一 印家仪

三山环水,急流勇进,他倏地感到,他的心下似是有一条夕阳下的长河,微波乍起,便风平浪静。

和七十年前的那个傍晚,简直一模一样。他看看四周,想起那一双双明亮的眸子,泛着河水不清不浊的光芒的眸子,清澈,柔软又坚毅。

那时,他刚满十六岁。在一个临海的小镇上。揪心着每一个中国人的揪心,抉择着每一个中国人的抉择。

微微有些跛的双足使他注定无法参军,可随着七七事变那一声炮火的轰响炸开,他再也无法安心以捕渔为生了。存亡之际,国即是家,不再胆怯,因为已迫在眉睫。

暮色静悄悄降临,这个夜晚,静得可怕。他的心,隐隐有一丝绷紧的感觉,莫名的紧张与恐慌使他慢慢踱出了家门。暮色四合中,远处似乎有两个身影正缓缓移动,他赶忙进屋拿了一把尖刀,揣在身后,然后慢慢向那里挪去,匍匐着,前进。

那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近了,近了,他听到了十分匆促的喘息声;近了,近了,他听到了似是另一个中国战士的口音,那样亲切,亲切地使人轻易放下了戒备。

帽子上的那颗红星瞬间点亮了他的眸子,他的心似是速地,澎湃了起来。

“同志,同志,”他轻声呼道。

一个八路军战士立即警惕了起来。

“小同志,你是这儿的人吗?”

“是是,俺家就在那边。”

八路战士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

“小同志,你有办法帮助我们到那座山上吗,我旁边的同志受伤了,我们要立刻到那里去。”

“你能帮我把他抬到船上吗,我有办法。”

他轻轻解开扣在岸边的绳子,给他们换上了寻常的衣裳。

他又打开船上的夹层,他从未想过,他所准备的有一天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夹层正好安得下一个伤员,他拿起了船桨,和八路军战士一同向对岸划去。

那一刻,他真的已无所畏惧了,无论生与死,都不如眼前这份荣光与责任来得更重了。

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战斗”,制了各式各样的草帽、水鞋,设想了各种从水上、水下渡河的方案,直到1945年,这条路,他已来来回回了数千次,送过的八路军战士数不胜数。

天已经渐渐暗下去了,那些岁月里的往事仍不停萦绕,他摸摸身边,那陪他走过一生的船,看着船尾的那一个个被子弹打穿的洞,黯然神伤。

那是抗战最为激烈的那段时期,日本军队将整座山村锁得严严实实,八路军战士几乎油盐不进,他将衣裤整宿整宿泡在盐水里,晒干后,借着上山采茶的名义,将盐运进山中,那些被子弹打穿的洞,就是那时留下的。

也许正如他所说:“国将不国,何谈家园?”

已进午夜,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岸边,此时他的心中,已做出了一个令人为之震动的决定。

天刚蒙蒙亮,他已踏上了捐献一生的旅程。

从八十年代起,他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捕鱼、经商,这么多年,他一直等着这一天。

那个年代的行情不错,经商路上可谓顺风顺水,他的好性情使他结交了不少人脉,原本可以去过十分富足享乐的人生。

可这一天,正好是那个八路军战士逝去六十周年,他也相信,老朋友一定会支持自己的这个决定。

带上毕生十分之一的积蓄,他启程了,只留下一封书信,给那些老朋友。

“对不住大家,可能我也不得不走了,自幼我便无爹娘,老伴走得早,我也没有子女可牵挂的,这一别,我也不知会去何方,不知何时走到尽头。九成的积蓄我已捐给国家,也算了无牵挂了。我总爱和你们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只是因为他们实在珍贵,珍贵得让我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记住,记住那些战士,不屈的灵魂。经商途中能遇到知己,实属我幸,也许我会客死他乡,又或许,还能回来再看看你们。但我毕竟老了,也走不大动了,这一趟远行,本就是打算走一走祖国的大好河山,至于我的尸骨将葬于何方,已不是我所牵挂了。

万望珍重!

无声无息地,他踏上了路,去寻找,那缥缈的远方,那无尽的归属了。一路上的青山绿水,该不会负了他的花样年华吧。也许他所到达的每一处风景,都在映射他人生的历程,有过慷慨悲歌的绝响,有过平淡如水的时光,但总归,这些历程从不是为了他自己,他的心胸,被热血填满了,也许从来都无暇顾及这个坦荡的自己。

他用热情之火烤着双手。

火萎了。

他就该走了吧。

所谓巢安在,燕安在,若我们将国家比作巢,将个人与小家比作燕,那不如说:

国难当头,巢安在,燕安在,国即是家;

和平年代,燕安在,巢安在,家即是国,

巢与燕,从来都是共存亡,共生死。

燕子护巢,巢护燕……